kafka

    深夜的大排档依旧火热，在烟仔给妈妈送夜宵的间隙，陈永仁与杨锦荣静坐在其中一张桌子边，上的菜有些已经快要冷掉，摆放在两人之间，像是战火刚熄的营垒，偶尔有人动一下杯子，但互相并不言语，与周围嘈杂的环境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并非三叔又一次所托非人，对于杨锦荣，陈永仁本来是打定主意敬而远之，却没想到对方对他的表态丝毫不在意，反而走到三妹姐身边开始跟她闲聊。

　　才从书架中脱困的烟仔有些震惊，没搞懂为什么突然之间杨锦荣就跟三妹姐混得这么熟了。

　　陈永仁则是彻底就不想搞懂，他按了按被压得有些发麻的肩膀，只想完事后赶紧送烟仔回家，却不料，那头传来的聊天内容越来越不对劲。

　　他没办法不听，因为话题完全是围绕着他展开的。

　　在他身后，烟仔踮着脚将耳朵竖向八卦的来源，有些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哇，原来堂哥你在警校念书的时候成绩这么好?”

　　像烟仔这种连差生都算不上的半文盲对名次是没概念的，但第一名例外。

　　听着听着，烟仔歪起了头，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堂哥：“我怎么感觉他说的是两个人？”

　　这句话刚落下，他的注意力又被某些抓人耳朵的字眼给吸引了。

　　“哇，堂哥……”

　　如果傻强在场，一定会相当欣慰，终于跟他一样发现“哇”有多好用了，尤其是在表示惊讶的时候。

　　陈永仁一直不愿提及的警校过往此刻却从另一个不应相干的人口中说出，虽然感觉到奇怪，但好奇心被大大满足的烟仔，并没有过多地去深究。

　　况且还有意外收获。

　　“真好，有那么多女生追。”

　　陈永仁太阳穴一抽，心想刚刚是谁跟我讲那么一大堆暗恋苦恼的？

　　而烟仔只是单纯的感叹而已:“要是我肯定会考虑很久。”他看向自己堂哥的眼神慢慢变得充满崇拜，毕竟能这么直接地就拒绝掉人家女生的告白，在他看来，是一件很有男子气概的事。

　　我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烟仔揪了揪自己好像永远长不大的小胡须，有些莫名其妙的丧气，不过这不影响堂哥在他心中刚刚建立起的酷哥形象，他看向陈永仁的目光越发发亮。

　　然而笼罩陈永仁的光源不仅这一处，杨锦荣身旁，三妹姐的眼神又变得热切起来，不时还掩着嘴上下乱颤地偷笑，看得陈永仁背脊一凉，有种要被扒光衣服的感觉。

　　连烟仔都察觉到，完了，三妹姐该不会是想让刚刚失业的堂哥去她店里二次创业，搞警服诱惑吧？

　　这让他徒然生出了一种危机感，下意识地松了松颈后小猫围裙的带子，同时两眼滚滚一转，想要给堂哥提个醒，却看到堂哥已经收起脸上的情绪，愣在了原地。

　　时光的潮水在那人慢条斯理下却更显恶趣味的讲述中逐渐退去，某些不深的印象由此显形，陈永仁终于想起，这个人自己以前见过。　

　　不光见过，还是同学。

　　不仅是同学，甚至每次排名都挨在一起。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两人之间不熟的事实，不然陈永仁也不会现在才想起来。

　　但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他的事?　

　　见到陈永仁这个样子，杨锦荣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他朝这边微微一笑，下巴往出口的方向一点后，便跟三妹姐礼貌告别。

　　他慢悠悠地走到楼下，不久，便听到了来自上方的脚步声。

　　陈永仁的身影如愿地在楼道中出现，同时还拖着一个嘟嘟囔囔的拖油瓶：“我还没下班呢。”

　　笑意霎时拢聚在杨锦荣的眼中，像被天宇吸引的点点繁星，他的声音柔和而有磁性：“放心吧，三妹姐不会怪你的。”

　　烟仔的后领口还在陈永仁手上抓着，忽然之间听到这句话，表情有些懵。

　　唇边的弧线再次荡开，杨锦荣笑道：“只要带上你堂哥，她绝对舍不得发火。”

　　“闭嘴。”陈永仁终于忍不住了，同时用眼神警告烟仔不准再往下问。

　　很少看到堂哥这么动真格的凶，烟仔立马乖了起来。

　　但还有一个人是不受控的，他向烟仔摊开手：“既然这样，那就走吧，烟仔。”同时眼睛一眯，一脸真诚地说道：“多谢堂哥帮忙。”

　　听到这句话，陈永仁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在他后面的烟仔倒是满头问号，一副想讲话又不敢讲的样子。

　　实在是解读不了烟仔的眼色，不过也没关系，杨锦荣正要继续揶揄，陈永仁先他一步嗤笑道：“不用谢，你的情敌不是我。”

　　情敌？烟仔唰的一下看向堂哥，有点搞不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杨锦荣却听懂了，一直抬起的嘴角终于僵住。

　　两个堂哥，排除其中一个后，另一个再不可能，都是正确答案。

　　“不是已经穿帮了吗？”

　　就在杨锦荣瞳孔地震的时候，烟仔好似陈永仁的尾巴一样，偷偷从后面冒了出来：“而且你为什么要跟堂哥说？我们说好保密的。”

　　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应该不满，他脸上的绒毛都变得气呼呼的。

　　杨锦荣没给反应，陈永仁却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

　　难道他不是故意耍我，是真的搞错了？

　　这种事怎么会搞错？他是笨蛋吗？

　　望着眼前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笨蛋的杨锦荣，陈永仁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立即转头，两指一夹，将烟仔的肉脸扯出了更为宽广的弧线：“从现在开始，不准叫我堂哥。”好像之前句句都要自称“堂哥”的人不是他。

　　“为，为森咩呀？”

　　呀呀呀呀呀好痛，烟仔鼓起的两颊又肉眼可见地瘪下了，他搞不懂本来应该站在他这边的堂哥为什么会忽然反水。

　　“因为你是个喜欢'堂哥'的笨蛋。”回想到自己这几天的举动，陈永仁的额头瞬间冒出好几条黑线。

　　被放开的烟仔惨兮兮地揉着脸，争辩道：“有什么问题？你刚刚还说是小事。”

　　说着说着，他闷气道：“我还以为你会帮我？”

　　“还有你。”他看向杨锦荣，好像他们是一伙的：“你们都不把我的感情当回事。”

　　“我不要你们帮忙啦。”

　　说完，他拔腿就往外跑，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忽然被人用手抓住。

　　“放手。”

　　“然后让你一个人找个地方去哭？”

　　烟仔立马大声反驳道：“我没哭。”

　　杨锦荣的手修长而有力，将烟仔牢牢地拽住：“这么生气？”

　　“换你你生不生气？”

　　这个时候，也只有小朋友才会想着讲道理，杨锦荣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做了一件成熟大人会做的事：“是我们的错。”

　　“给我们一个机会将功补过好不好？”他舒放的眼眸向上一抬：“你说是吧，堂哥？”

　　［注］这章的标题是上章标题的延续，倒霉的仁哥又被拖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