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fka

　　“抱歉。”

　　出电梯后，刘建明差点撞到人，却是对方先一步致歉，一晃而过的面容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但他一心挂着其他的事，匆匆照面后就离开了。

　　杨锦荣的目光在那人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他现在已经换上了便装，白色单薄衬衫搭配工整的西装裤，再架上一副眼镜，斯文十足，全然不似一位警察，看上去更像是业余时间做上门家教的青年学长。

　　没等几时，电梯再次发出一声“嘟”响，催促着半身迈入的他赶快进去。

　　他轻摇着头，笑了笑，接着不再犹豫，进去后直接按下了最高层的按钮。

　　那里，有人在等他。

　　不知道烟仔这个家伙现在怎么样，他老爸看上去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还有那个被暗恋的倒霉堂兄——陈永仁，在警校的成绩公告榜上每次都会压他一头的名字，他并不觉得嫉妒或羡慕，只是平静地以此为目标，只是某一天，这个目标却突然消失。

　　他以为，他不会再见到了他。

　　想到这里，杨锦荣唇角的弧线也跟着上扬了几分。

　　时间回溯到今天上午。　

　　“你好。”

　　三叔却很不客气：“怎么？警局门口不准抽烟？”说着，他将手探出车外，朝地上弹了弹烟灰，半灰半黑的粉末被不知从那来的风吹起，扬在杨锦荣的黑色警服上，在阳光上显得格外明显。

　　杨锦荣的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他往后退了一步，等了一会儿才上前，这时，他的脸上又重新挂起了微笑:“倒不是，不过你是烟仔的爸爸，我想我有必要来打个招呼。”

　　三叔终于抬眼看他，目光充满审视。

　　杨锦荣微微弯腰，很是礼貌:“谈恋爱这种事，总不好瞒着父母。”

　　他说的话更是体贴，但三叔的脸却立马变色，眼睛也危险地眯了起来，幽幽地盯住杨锦荣:“你知道我是谁吗？”

　　“见面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他顿了顿:“毕竟我是警察。”

　　两人都清楚，他指的是三叔的另一个身份。

　　杨锦荣也忽然明白了陈永仁当年离校的原因，有了这个背景，即使成为了一名警察，以后也不会顺遂。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三叔嘴角一扯:“你是警察，烟仔是我儿子，你要跟他——”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转头狠狠地剜了远处的烟仔一眼。

　　“我知道会被怀疑是别有用心，其实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恐怕连我自己都不会相信。”说着，杨锦荣也望着烟仔的方向笑了笑:“可是没办法，对于烟仔，我说服不了自己不去喜欢。”

　　三叔的心灵因为后面这句话受到了伤害，以至于半天才反应过来:“所以呢？你到底是过来干嘛的？”他说得咬牙切齿，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杨锦荣点点头，一副极负责任的样子:“交往前应该先征询家人的同意。”

　　他态度越好，三叔的脸越黑，碳化也不过如此。

　　但半晌后，他转怒为笑:“好，很好。”

　　杨锦荣像是真的被夸赞一样，含蓄地笑了笑。

　　三叔继续说:“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对我们家有所了解，烟仔的事，光问我一个是不行的。”

　　杨锦荣略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等待着三叔的下一句。

　　“你敢不敢跟我去见倪家的话事人？”

　　所以杨锦荣才来到这里。

　　当他出现在餐厅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尤其是烟仔的最为急切。

　　烟仔眼珠乱转，要是能落地为光，可以将一只猫转到累死，同时眼皮狂眨，眨得连眼神也变得热切。

　　他到现在都不清楚，究竟杨锦荣是怎么跟自己老爸说的，再加上自己刚刚新添的剧情，实在是怕在堂哥面前穿帮。

　　杨锦荣嘴唇轻抿，朝他温柔地笑了笑。

　　两人一来一往，仿佛热恋中的情侣相见。

　　见此，三叔喉咙忽然发痒，像生吞了一只蟑螂。

　　而本身心情复杂的陈永仁，又被这样突然的事态搞得心脏过载，对他来说，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刺激，其中又以这一件最甚。

　　好好的弟弟怎么就突然出了柜？“好好”这个词实在有待商榷，放在这里纯粹是为了押韵。

　　与这相比，黄sir的出卖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

　　原先在场的四人之中，唯一保持冷静的只有倪永孝，看着逐步走近的杨锦荣，他微笑着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

　　可这张桌子，除了倪永孝身边的那个，都已经坐满。

　　杨锦荣余光一瞥，被最先望到的烟仔想起身，又被三叔按着肩膀压了下去。

　　而陈永仁还处于当机状态，正等待重新连接，并未注意到停留在自己身上虽短暂却探究的目光。

　　杨锦荣重新望向倪永孝，像他现在的层级，是接触不到倪永孝这种社团当家的，但他仍然将这些人的资料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坐到与之相对的位子，他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

　　可是他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看来自己和烟仔的事把他惹得不轻，准确地说，是烟仔的事。

　　“倪生有话要讲？”

　　位子他早晚都要坐，只不过是对面，现在的他并不着急。

　　听到杨锦荣对堂哥的称呼，烟仔一脸疑惑地看向杨锦荣，大眼转小眼，几乎要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你们认识？”

　　“我以为，是你有话对我说。”倪永孝悠悠道，面上仍是一派平静。

　　杨锦荣把对三叔那套说辞又拿来用了一遍，说完他望了一眼烟仔，像在给他勇气。

　　倪永孝却不忙表示，反倒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烟仔的心跳了起来，带着他的人都向上耸了一下。

　　“在警局。”思索片刻后，杨锦荣答道。

       

       看着一脸慌张的烟仔，他眨了眨眼睛，旋即将烟仔与女警的故事借用过来，淡淡的语气却情真意切，节奏得当，停顿有序，从被暗恋者角度讲述的故事，比烟仔说得还要动人。

　　真是太有默契啦。

       烟仔缓缓回落的心忍不住要重新蹦起来跟这位“男朋友”击掌，他光顾着兴奋地看向杨锦荣，一时没注意到堂哥和老爸隔他互望的对视。

　　三叔是明显的恼怒，脸上尽是不认同的神色。

　　倪永孝则眼眸一沉，表情也不似刚刚那样轻松。

　　越听头越大的陈永仁两眼在两人间来回一转，立即在桌下踢了烟仔一脚，提醒他克制一点，他怕再这样下去，这里会变成案发现场。

　　被踢得差点晃倒的烟仔简直委屈极了，他愤愤地看着自己的堂哥，正准备说什么，杨锦荣那边却转向了结尾。

　　“我们都是认真的，希望倪生能同意我们交往。”杨锦荣的目光转到陈永仁身上:“还有堂哥，关于这段感情，烟仔很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等等，关我什么事？

　　不光陈永仁，三叔都很想问，他的无情铁掌已经放到了陈永仁的颈边。

　　［注1］杨锦荣开始时是真不知道烟仔的身份，见到三叔后才明白。

　　［注2］杨锦荣先入为主，再加上对陈永仁有优秀滤镜(第二名对第一名的认可)，认定了烟仔暗恋的堂哥就是陈永仁。